近访新艳秋

自白 · 发表于 2012-6-20 22: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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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木秀于林于 2012-6-20 22:0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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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访新艳秋
6月15日，我将铭记这一天。
下午匆匆的赶到钟荣老师家，作完了访谈之后已经是4点多钟了，钟荣老师提出来：“我们去看看新先生!”我兴奋的答道：“好啊!”钟荣老师拿起准备好的绿豆糕和相机，我们就出发了。
在出租车上，钟荣老师对我说：“新老师现在很孤独，她希望别人常去看看她，她今年92了----”"这言下之意我很明白。
下了车，我在想:端午节，我该给老人家买点什么呢?钟荣老师说：“你什么也别买，就买2袋麦片吧，她早上起来就爱喝这个，别的她也吃不下。”我们拎着东西敲开了新老的家门，这是位于长白街的一幢旧楼，为我们开门的是新老的孙女，钟荣一进门就问：“奶奶呢？”孙女说：“奶奶病了，在屋里躺着呢！”“病了？”我们走进了新老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狭小，一个旧迹斑斑的橱柜，一个坐塌了的旧沙发，上面堆着凌乱的衣服。地面上很脏，墙角有很多尘垢，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新艳秋盖着毛巾毯躺在床上，她瘦弱的令人难以置信，她蜷缩着，轻微的喘着气，钟荣轻轻的走过去说：“先生我来看您来了。”新艳秋慢慢的睁开眼睛，钟荣老师介绍我说:"这是个小戏迷，他也来看您!"新艳秋露出笑容，她把手伸给我，大概是想要坐起来，我忙过去说：“新老您躺下，您躺下。”我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新艳秋对我指指自己的嗓子轻微的说：“咳~~~的厉害，咳----”孙女说：“我奶奶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咳。”钟荣说：“您不说话，您躺着。”
我走过去，坐下，看着她，她的头发很乱，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梳理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已经松垮了，眼圈发黑，她的眉头紧皱着，不时的咳，她的枕边备有卷纸，一咳就扯下一段，包住嘴，把痰吐在里面，再颤巍巍的交给孙女，她看见我在旁边，又把手伸给我，我双手抓住她的手，我说：“新老，今天我来看您来了，很多的观众很想您啊，很多的。”她指指喉咙说：“咳---咳~~”意思是不能和我说话了，我点点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那双瘦骨嶙峋的手。
钟荣老师问她孙女：“奶奶什么时候病的？”“病了有4-5天了。”“电话里怎么没说?”“你们要来，我就没说了。”“去了医院没有？”“去看过一次，开了药。”孙女一指放在床头的药瓶，我看了看，就是一瓶再普通不过的“急支糖浆”。我们都沉默了。
坐在床头，我看着这位病中憔悴的老人，她就是那个曾和杨小楼合演《霸王别姬》的坤旦名伶吗?就是那个受业于王瑶卿又转益多师的女弟子吗?就是那个在戏院里男扮女装偷看程砚秋戏的女演员吗?就是---那个承载着京剧艺术一代历史的见证人吗?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这时，新老又咳了起来咳的更厉害了，她从枕边拿张纸，往纸里吐痰，我发现她吐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吐了，就用嗓子眼往外嗽，痰到嘴里也吐不出去，用舌头裹着往外送，吐完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仰着躺下了。这时我们发现她嗓子眼的那块皮肤上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紫斑，像是淤血。钟荣老师紧张的问：“这是怎么弄的？”她孙女说：”她咳嗽，咳不出来，就用手揪那块儿，揪出火，就咳出来了那块揪紫了。”“那为什么不住院呢？”“住院要花不少钱，她不愿意，前两天不应该让她吹空调，一冷一热的。----”“那也不能不住院啊？”“她不愿意----钱也没法报---”
我们的问话被难堪的眼神打断了。
我看着她睡去。我也不知道现在再说些什么，我自语说：“怎么没人来看她啊？”“以前还有人来，现在越来越少了，大概--是觉得我奶奶老了，没什么用了吧-----”她孙女低着头，用手不断地抚摩着奶奶的腿。这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我许久问她孙女：“她前段时间身体好吗？”“不好，她有心脏病。常常心里发慌。”“咳嗽本来不算大病，对于她就恢复的很慢了，你要时常陪陪你奶奶。最好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钟荣走过去，我让开，她坐下来，用手抚摩着新老的额头，钟荣轻轻的说：“老师，到医院住院吧？”她的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到医院去看看吧？?啊？”她摇了摇头。睡着，似乎睡的很沉，轻微的呼吸。我看到她的嘴在间或的蠕动。她没有牙了。
我转身对她孙女说：“我留个号码给你，以后新老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我爸爸是医生，没关系的！”“好---”她孙女拿了本子，我写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能否解决什么问题，但我实在不知道该为老人做些什么了。
我们在告辞的时候，没有打搅新老沉沉的梦，她依然睡着。
在回家的路上，钟荣老师对我说：“老师有三个儿子，以前她有套房子，给大儿子结婚用了，她搬到新街口，后来这里的房子有个了二儿子，现在他住在小儿子家里。现在新老对这个世界还有留念的，支持她活下去的信心，就是这个孙女，她太溺爱孩子了。我常常对她说，我说老师，您是有寿无福。她不说话，点点头。”
“新老现在还有积蓄吗？”
“没有，她现在一无所有，老师现在很怕孤独，新老师就是太软弱，太溺爱孩子了。以前我常来看她，总塞些钱放在她枕头下，现在看起来，我真要常来看看她-----要不是她这个家庭，我就想把她接我们家来住了。”
“其实，以前很多得人都要给她写传记，江苏电视台要给她拍专题片，其实老师的过去已经过去了，还说什么呢?那时侯旧社会，一个弱女子，她还能怎么样?她老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写，这是托词。他们这个家庭……”
“那属于她的这段历史就慢慢的跟她走了？”
“谁知道啊----”
望着窗外，我又看到了老人熟睡的样子，她睡的那么沉!她梦着-----梦着她久远的往事，那段让辛酸，坎坷和不幸包裹的红尘繁华。
不愿意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