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

素月

    夏天，光裕几乎人手一把扇子。
    我不懂扇子，却很喜欢这小物什。第一次看牡丹亭游园一折，便被杜丽娘手中的泥金扇吸引了。金色的扇面，大朵的粉色和红色的牡丹肆意绽放。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搭配很俗气，似乎非得这么耀眼夺目才配得上这么美的人儿。只见扇子在丽娘手中开开合合，上下翻飞，一座清幽美丽的花园便在扇底呈现，枝枝叶叶芬芳可攀。前些日子，有幸现场观看国宝级昆曲艺术家演唱会，张继青老师古稀之年吟唱游园，通身洋溢着无法名状的青春的美。一曲终了，张老优雅地转身，将扇子轻轻搁在了琴师的乐谱架上。那身段美得仍像在戏里一般。
    那晚光裕同去看演出的社员不少，坐在我旁边的是刀姐。她的扇子一面写着“强盗”，一面写着“流氓”，特立独行，自有高标。入社之初，我就是因为这把扇子注意到她的，当时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意思”是我对人很高的评价，光裕有意思的人比比皆是，单看他们的扇子就知道。迅哥儿平时放浪形骸，看起来没个正形，号为“不羁哥”。周主席重口味与小清新齐飞，又爱讲些冷笑话，故得了雅号：“金陵无趣生”。他二人精挑细选买回素面扇子后，双双抄写佛经，一个《心经》，一个《佛子行》。想象他们手抄佛经的画面就觉得很感人，就像女小生女装示人更显娇媚，平日狂放的人沉静下来也另有一份莫名动人的虔诚。“四进士”的另外俩人也很有趣。超哥是扇子的行家，他的折扇极古朴，我未曾细细把玩过，只记得上面有一首很清雅的词，配上了似是云山绵邈的水墨画儿。只这把扇子，我便认定这人是颇有才气的。圈姐据说有六把扇子，三把折扇，两把团扇，还有一把檀香扇。不过圈姐平时不带出来，这六把扇子养在深闺，未能一见，实是可惜。
    看完国宝演出，一路闲聊回仙林。刚刚实习归来的周主席抱怨说成都天气太热，他那把佛肚竹的宝贝扇子快散架了。迅哥接口就回说这扇子怎么能扇风用呢，这是用来装那啥的啊！当即笑倒一片。迅哥说的是真话，一把考究的扇子拿在手上轻摇，是真有些名士风流态度的。不过光裕虽有不少神仙似的人物，大多数扇子最大的功用还是练戏。扇子是很多戏里必不可少的道具。《十八相送》中，英台一把折扇指点了一路的风景，树上鸟儿，水里鸳鸯，井中倒影，堂上观音，就差说破女儿情。奈何山伯真是个呆头鹅，直待师母提醒，方悟出英台久埋于心的真情。回十八的一路，回忆的牵引使山伯心潮跌宕起伏。翠山绿屏间他身段如流水，水袖似轻云，折扇更是那隽永的花，喜时绽放，惊时微拢。小梁祝用的扇子都很普通，却挺般配，就像她俩一样。平时不管是采月湖边吊嗓还是在大活练身段，梁哥哥都很照顾英台妹，小英台也很聪颖好学。每次看到这俩小人儿结伴去食堂、回宿舍，总不禁感叹她们太像书院共读的梁祝，太适合演绎这段流传千年的美丽故事。陶相公演出时用的就是自己的扇子。绢制的扇面，一面画着点点红梅，另一面却是素的。每每看见这把扇子，总觉得眼熟，是哪处曾相见？直到上越来宁演出，才恍悟原来二爷演《梁祝》时用的就是这样的一把扇子。果然是真爱啊！二爷的扇子另一面是有字的，想是陶相公不知道二爷的那一把写着什么，所以一直空着吧。红楼团的演出老鹰拍了很多奇葩的照片，比如宝黛共读的西厢记、黛玉焚的诗稿诗帕。二爷的扇面肯定也没落下，这下陶相公可以把另一面补全了。
    说到老鹰，这个光裕核心人物的扇子我还没展开观赏过呢。只记得是一把玉竹的，两边的大骨颜色较深，老鹰说那是用久了的沁色。每每他为此颇自得的时候，我们就会调笑说是他戏凤这样的戏演多了，扇子总插在脖颈处和肌肤接触，故而如此。这当然是玩笑。我知道玉是会有沁色的，超哥说古琴弹久了也会。果然，世间万物，不论草木玉石，大抵是有情的，那些朝夕相伴的温暖总会留下些痕迹。怪不得想学好一出戏是要磨的，每天哼唱腔，练身段，用心体会人物的一喜一怒，一悲一嗔。久而久之，这戏便熟了，便有了感情，某一日不经意间的梨涡浅笑竟有了戏中人的神韵。想起逝远的《行路》，准备十周年的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披上紫帔，用那痴心女子悲凉决绝的心境舞一回长袖，哭一曲长歌。挽不回似铁郎心，却让满座的观众愀然。又想起陈社，整天为社务奔忙的小女子，一得闲就对着空气表花。巧笑倩颜，美目流转，最是娇俏可人。由于打开扇子的动作练太多次，她那把莫生气的扇钉都罢工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是之谓乎！
    我原先对扇子材质之类的一无所知，玉竹、湘妃、佛肚这些词儿都是从主席那听来的。主席讲给我听的时候极认真，似乎要将他所知道的通通告诉我才好。印象中这是他最正经的时刻。这种认真的神情在光裕经常可以见到：标杆告诉我们什么叫书签的时候，逝远解释“祖母寿诞”那一句莫愁的手为什么要端得高些的时候，老鹰一遍遍地强调光裕不能山寨、恶搞，要尊重传统、尊重戏曲的时候……他们以几近虔诚的心态将一些东西传给后来人，倾其所有，毫无保留。这还不够，他们还时刻提醒你走正道，生怕孩子走错了路。这样的师承在光裕是很自然的，自然得让我们习惯了接受、习惯了索取，却忘记了感恩。直到十周年演出的结束语历数光裕走过的艰辛，我们这拨人才知道，原来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切，花费了前辈们多少心血和精力。他们不舍地离开了，留给我们一个他们所能打磨得最好的光裕。而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手头的一切，让光裕今天的这一页无愧于先贤，也无愧于后人。一代又一代的光裕人就是这样过来的吧，“我们接过前人手中的重担……”谢幕时听到这一句，几欲落泪。
    圈姐曾在一把折扇上画上了红楼女儿们，央迅哥儿题上判词。圈姐的画配上迅哥的字本是极妙的，谁承想迅哥大笔一挥，竟把判词题错了行。当时很惋惜，今日想来，却是更妙了。独卧青灯古佛旁的黛玉，湘江水逝楚云飞的妙玉，多情公子空牵念的宝钗……若是命运真发生了移转，这样的人生错位怕又是一部煌煌红楼吧。墨迹犹新，斯人将去。圈儿，好姐姐，你将要去的那座城别名叫梁溪，和西汉梁鸿有关。举案齐眉羡煞人，不知何时，是哪个有福人喜孜孜地接了晓敏案？想到此，似乎不必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感伤，怎奈我这种天生愚顽，想不开，看不透的，定是会作小儿女态，安排泪眼送行舟的。咳，斯人将去，墨迹犹新！
    总要四散天涯，这扇儿上的好风好水，清词丽章多少是个念想。

严玲芳

膜拜好文，大才大爱！

hannah0_0banana

写的好有趣！ 真羡慕迅哥他们写字好看的。我上次去无锡时买了一把空的檀木扇子，本来想写点什么，但怕一写就毁了....现在正拿着路露姐送我的大扇子乘凉～

已歌

在光裕，几乎人人都有个绰号。如老鹰，看似信手拈来的雅号，其实却恰好暗合了他老人家大名中的“翀”字；再如书记大人朱学怡，将她演过的三个角色——贾宝玉、王魁、八贤王赵德芳任意组合，便可产生种种异彩纷呈的结果：或高端大气如赵宝魁，或呆萌可爱如魁八宝，亦或精警奇巧如贾王八……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便充分反映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本文的主角秦海月同学，在社里也有个别称，唤作“鸡蛋”。虽然流传不广，但因为是她本人自封，喊起来格外理直气壮。
还记得大明湖畔那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千古谜题么？其实，鸡蛋原来并不是鸡蛋。记得放寒假之前，虽然常规活动结束了，米米们还是常常一起吊嗓学习十周年的段子。那会儿海月常穿一身明黄色的棉袄，春秋亭上一站，隔着湖就能看见。正好那阵子小黄鸡在网上火热，她便得了个小黄鸡的称谓。寒假过来，莫愁夫妇一同排戏时，总是狄媛媛一身大红，秦海月依旧明黄，搭配起来煞是夺目。她俩自称“西红柿炒鸡蛋夫妻档”，秦海月也就从小黄鸡变成鸡蛋了。或许是她本人的长相、气质都与鸡蛋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吧，小黄鸡很快过气了，但“鸡蛋”这个称呼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我一向喜欢鸡蛋这样天生丽质的食物，质地温润、营养丰富，更重要的是烹制简单，蒸煮煎炸怎么做都能熟而且怎么做都不难吃，即便落到食堂大叔的手里，做出来的也是醇正的味道。三四月份，经常和鸡蛋一块儿约着清晨去音乐台吊嗓。春日的起霞坡美不胜收，我们七点左右轮流上论坛或者人人签个到，然后一起跑圆场、喊嗓、唱戏，唱完一块儿去食堂，我也顺便重拾起中断了两三年的吃早饭的兴趣。由于不适应食堂早点的油腻风格，每次我都会点最保险的菜，时常是一个茶叶蛋两个荷包蛋或一个荷包蛋两个茶叶蛋，把对面的鸡蛋看得目瞪口呆。她问，你就那么喜欢鸡蛋啊？我说是啊，我就是特别喜欢鸡蛋。
我原本就是八点的课多，后来周二上午的一二节又被占了，早晨吊嗓的时间大大压缩。于是鸡蛋便会很贴心地帮我带早饭，一杯热豆浆，还有各种做法的鸡蛋。
鸡蛋虽然是跟我一样都是大三了，但还是12年刚刚入社的新社员，而且是招新结束之后才皈依正道的。鸡蛋是老戏迷了，但唱和表演都是跟这一拨孩子一样从头学起。不得不说，鸡蛋同学学戏的热情和勤奋在新社员里罕有其匹。我也曾主动约过一些孩子早晨一同吊嗓，但一直能见到的也就鸡蛋和宝哥哥了。除此之外，鸡蛋在各个方面也都是个极其靠谱的好社员。网络宣传、海报、新闻帖、带队看戏……凡此种种，无论是脑力劳动还是纯打杂的体力活，鸡蛋同学都一力承担，社里有了什么矛盾，鸡蛋也会耐心劝解。我有时遇到紧急的事，有求必应的是鸡蛋；遇到纠结郁闷的事，敢放心倾诉的也只有鸡蛋；我吃饱了撑的想看戏玩儿，总拉鸡蛋一道；排戏方面的教学相长，相长最充分的应该也是我和鸡蛋了吧。
第二场演出的前两天，我和鸡蛋在大活玩儿的时候偶然发现大批精品海报。我们立刻分选散发，才使其避免了琀珠掩土的厄运。之后一天，我们早晨一同去挂喷绘、贴海报，说实话这次专场我几乎没怎么干贴海报这样的活，赶上这趟末班车，也算是重温了一下鸡蛋的辛勤。
5号那天，我演出，鸡蛋协助放字幕。开场前鸡蛋一直在忙前忙后地跟包，要不是鸡蛋，我连中午吃什么都没着落（当然，鸡蛋那天带的是寿司，而不是鸡蛋……）。18号第二场，鸡蛋演莫愁女。她们小两口问南青越的姐姐们借的莫愁女专用服装，莫愁淡黄底子的衣裙镶上红色的花边和饰带，真像一锅匀净的西红柿蛋汤。那天，鸡蛋在台上几乎算得超常发挥，整场不洒汤不漏水，台下时有出现的音准问题在演出中几乎一点也听不出来，整套细腻优美的身段也都规矩合度，颇有风范。两人的走位、配合和情绪的交流碰撞都很准确。看完伴读，我唯一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
有时想想很遗憾，要是鸡蛋跟我们一样大一就入了社，光裕这三年将会增添多少光彩，我这三年的成长或许也会顺畅许多；换个角度想又很后怕，要是鸡蛋去年没有入社，光裕的十周年又会平添多少坎坷，我这大半年更不知将是怎样度过。鸡蛋大四要回盐城实习，眼见得在光裕的供职也告一段落。不过相信鸡蛋会千里同心，在小别的日子里勇猛精进，荣归之时以一个崭新的姿态迎接更为美好的新光裕！

那天看扬剧回来的路上，我使尽种种手段威逼利诱鸡蛋把她写好的文章发到论坛上，最终许其千字无水分回复。事实证明，鸡蛋“不好意思拿出手”的文章惊艳全社，怎样憋出千字废话来续貂，也让我深深掉到了自己挖的坑里。上午回复鸡蛋说，说不定怀久了生出个老聃，中午整理好资料后顺便把这货挤了出来。当然比不上孕育81载饱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老聃了，只希望，还算是孵出了个大致能吃的蛋。。。

已歌

素月 发表于 2013-6-5 00:09
难产。。。不至于流产吧？

不至于不至于。。。说不定怀出个老聃呢﹏

素月

已歌 发表于 2013-6-3 14:43  好视角，好文笔~千字无水分回复果断难产了……

难产。。。不至于流产吧？

已歌

素月 发表于 2013-5-31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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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个没扇子的人怎么编出千字无水分回复哟

好视角，好文笔~千字无水分回复果断难产了……

周白丁

精妙文笔，这么长的篇幅，能让我耐心读下来的好文章。以后要是专门出“扇子”的征文比赛，此文算得头筹。

慕容小刀

刘x小超 发表于 2013-6-1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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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头像是神马？

婉云京剧社的指导老师，俺最喜欢的梅派青衣，叶盛华老师。这是早年老师演出秋江的时候的照片。

刘白白

慕容小刀 发表于 2013-6-1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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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楼主写得太好了，向楼主大大地表白一下

你的头像是神马？

慕容小刀

刘x小超 发表于 2013-6-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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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表一大白啊

觉得楼主写得太好了，向楼主大大地表白一下

刘白白

冷月 发表于 2013-6-1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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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人似乎没资格拥有爱情，还是绝情断爱比较靠谱。为中国的学前教育事业奉献终身好么，让好姻缘神马的 ...

爱情的获得那里谈得上资格二字~

刘白白

慕容小刀 发表于 2013-6-1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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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一大白~

何为表一大白啊

冷月

我这样的人似乎没资格拥有爱情，还是绝情断爱比较靠谱。为中国的学前教育事业奉献终身好么，让好姻缘神马的见鬼去吧，哈哈哈哈~~~

慕容小刀

表一大白~

刘白白

端的是一篇好文章~因为夸我了。哈哈哈哈

无心

素月 发表于 2013-5-3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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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你今天的承诺哦，和你娘子好好走下去~

嗯~那当然，对吧，娘子~~

素月

风清朗 发表于 2013-5-31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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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的扇面拍下来的，但是至今未能识别出自哪里。

我那把其实不算沁色，只是比刚买来的要深一些。

我去人人识别看看~
不要破坏氛围嘛，不知道好姻缘在哪里等着圈姐呢

素月

沈无心 发表于 2013-5-31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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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感动，学姐文采真好~~嗯，我和我娘子自然最般配啦，我们说好专注梁祝三十年~~

记得你今天的承诺哦，和你娘子好好走下去~

素月

纸飞机 发表于 2013-5-3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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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真好，搞得我也想买把扇子了呢！

喜欢就置办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