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东风唤不回----记著名姜派传人杨小卿专场

不信东风唤不回----记著名姜派传人杨小卿专场
     翁舜和
在黄菊初绽的时候,首都人民剧场内摩肩接踵,出现了少有的“热”。在“无小生不叶”的北京城,忽然从江苏来了个数十年未见其面的杨小卿,自筹资金,举办个人专场演出,以纪念业师姜妙香诞辰一百周年。当前戏曲不甚景气,这一举动,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虽然只演两场,戏码派的却很硬气。一天是《玉门关》、《小显》;另一天是《监酒令》、《白门楼》。都是很见筋骨的重头唱功戏。除《白门楼》尚偶见于舞台演出外,余者均为久不露演的冷门戏。一时,多少热爱京剧的观众、同行与专家们,蜂涌而至,企盼一睹姜派小生的特色。帷幕启处,《玉门关》开场了。杨小卿扮演的班超,出场后打了个“虎头引子”,果然铁嗓钢喉,先声夺人,立即获得“客堂采”,紧接着入大帐,念四句定场诗,这诗念得有气势,又赢得一阵鼓掌。人们为这位充满阳刚之气的英雄—博望侯在使劲加油呢!戏唱热了,演起来愈觉顺当。大段的西皮〔娃娃调〕,唱得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拖腔时,抑扬顿挫、跌宕有致,稍稍一“逗”,便赢来采声频至。这段唱恰当地渲染了投笔从戎的大将出关时的情绪,有一股独特的“帅”劲,刚健挺拔,别具豪情。夜警一场中唱的〔快二六〕,节奏明快、铿锵有力,懂行的人,知道这是借鉴了老生行演唱的“伍员头上换儒巾”这一唱段中的某些技法,变化而来,妙在化的不着痕迹,快中见稳,紧而不迫,果然剧场效果十分强烈。《玉门关》演毕,接下来又是一出繁重的唱功戏《小显》。杨小卿扮罗成。他演得下来么?不少人为他暗暗担心呢!只见他在后台忙着赶场、换妆。他曾对我说起,把这出自解放以来就从未演出过的“鬼”戏压轴,实是师兄江世玉的主意,他本人心中无底,只犯嘀咕。锣声催促,《小显》已开场了。杨小卿一改传统中所延用的素脸、黑褶子、水纱遮面的死鬼扮
法。穿一件以白色为基调的鸭蛋青花边褶子,外罩开髦,敞怀,脑际斜插一支箭,点明角色是在淤泥河战死,依旧抹彩,俊扮,虽为鬼魂,仍富有美感,好个鲜亮、俊秀的罗成!罗成是由四个鬼卒导引登场的,打引子时,杨小卿微闭双目,当念到“何日把仇报”时,突然圆睁双目、紧整双眉,表现了这员大将屈死含冤的怒火和煞气,这种演法很独特,很符合罗成当时的心态。当他率鬼卒驾风奔向吊祭现场时,有一段在喷呐伴奏下演唱的二簧主唱。杨小卿以他卓绝的演唱功力满宫满调,唱来大气磅薄、撼人心魄。把这员战将“死亦为鬼雄”的英豪气,着实渲染了一番。只唱得台下的观
众也激动起来,连连叫好,当真是一句也没白唱。当唱到“急忙前往”时,忽然走了个低回的行腔,凝噎处悲切凄情,表现了罗成身为鬼魂后,怀念生前友好的凄惶之情,听之黯然神伤。在回顾生前的征战生涯时,唱到“俺也曾东挡西
除、南征北剿》昼夜杀砍、马不停蹄,到如今只落得一命归阴”的词句时,处理得十分熨贴,“马”字走了一个上滑音,唱得很俏皮,很干净,气韵连贯。接着唱到“最可叹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三岁的罗通好不伤心—我的儿呀”时,伤字一翻,心字再翻,接着“我的儿”的哭头就愈显得罗成悲痛欲绝,有催人泪下的情势。怪不得行家盛赞这出戏的唱腔美听,富于情感,动人处令人屏息慑气,倾听忘倦而有回味。杨小卿的演唱确能把听者带进这个境界里。另一段唱是叙述被害战死淤泥河的经过。“恨只恨三千岁挂了帅印”的〔倒板〕,唱来高亢激越,一泻千里,一股愤慈之情,当唱到“头一阵枪挑了李天寿”时,在李一天一寿一的吐字行腔中,使了一个“三叠连环”的花腔,妙在字搁的平稳,小疙瘩花腔清晰,裹着唱,十分圆润,好听而独特,若无一定的演唱功力,绝难驾驭。罗成托兆之后,率鬼卒驾风而去,下场之前,末尾一句〔散板〕还翻了一个嘎调,这个嘎调唱得十分饱满,有石破天惊的意味,让人听着美气,这条
天赋好嗓,连唱两出,依旧游刃有余,这才叫过瘾呢!戏演完后,观众再三鼓掌,连谢了三次幕。这时杨小卿面对观众禁不住感奋起来,为了搞这次晋京纪念业师诞辰一百周年的演出活动,他吃了很多辛苦,八方奔走,筹集资金,其甘苦尽在不言中啊!而今热情的观众这样欢迎他,怎不令人激动啊!他真诚地告诫观众:“自文化大革命以来就没在北京演过戏了,纪念姜妙香老师是自己的心愿,只不过年过古稀,七十一岁的人,怕唱演不好,希望观众理解。”一时掌声如潮,淹没了他的声音,他顿时觉得这不仅仅是理解,是观众和他真正地沟通了,是赞许、是激励、是一切!一出《小显》轰动京华。

最近循环听杨晓卿先生的监酒令与小显两出。纯就是卖的唱功，就是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