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喜相逢——写于光裕戏曲社第十届南京高校戏曲社团联谊演唱会之前

风清朗 · 发表于 2013-12-7 02:07:19

请注册并登陆使用，以体验更好更便捷的功能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一晃到了光裕戏曲社举办的第十届南京高校戏曲社团联谊演唱会的时候了，这样的高校戏曲社团间的联谊活动，我们办了十年，我也看了十年，非常感慨，随便说几句，送给各个高校的兄弟社团。

我们办社团，不是为了自娱自乐，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在哪儿唱不是过瘾呢？在学校里，我们寻找同类，成立社团，寻求认同感、友情和亲情，寻求一起玩戏、唱戏的快乐。同样，在高校圈子里，我们寻找跟我们一样的学生戏迷。十年前，南京高校中的戏曲社团并不多，南农大的兰菊秀苑是最早的，后来有了我们光裕和南大的集庆，依旧是很少，很孤单，所以才想跟“同类”们一起交流。

我个人一直喜欢用“联谊演唱会”这个名字而非“票友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希望大家在一起，更多的是交流，而非唱戏过瘾。大家坐下来聊聊天，分享各自社团的经验和教训，互通有无，合理的整合资源，相互取长补短。我们曾经办过几次这样坐下来的交流活动，不过很遗憾，我们很难把这样的想法长效进行下去。很无奈，我们只能决定自己一个社团，别的社团的兴衰起伏和社团领导的想法，是我们无法预计的。如果只有形式，还不如省点时间大家唱唱。

在这十年里，我看到很多戏曲社团成立，也看到很多戏曲社团衰败甚至消失。很多社团成立的前后，我都提供过帮助，很多社团的成长中，我也倾注过心血。我几乎和南京各高校的戏曲社团的首任领导都打过交道，有的是单纯的工作往来，有的则成为私下很好的朋友。每一位社团创始人都是很不容易的，后辈们能不能把前辈的旗帜扛下去？我们不是企事业单位，没有合理的有约束力的绩效评估和奖惩体系，只能靠大家的自觉和主动。我作为一位戏曲社团的老人，在这里倚老卖老的给大家一点忠告：言必信，你既然选择当了这个社长，就要把这份责任承担好，这是为人基本的素质。如果很不幸，社团在你手上，遇到社团领导自身能力不足的情况，或者社员流失的情况，因为外界环境变差的情况，或者社团艺术难以支撑的情况，等等这些苦难，请不要放弃。再苦再累，再不济，也要把这个社团完完整整的传下去，以待后人。只要能传下去，就有希望，不要轻言放弃。

十年，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我很心痛，前辈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我们自己办的每一届高校联谊，总能听说某某社团不来了，因为没人能唱了，因为社长找不到了，因为没有活动了，有的则是直接说社团解散了。在这其中，很多社团是因为首任社长的毕业而消散，湮没于历史中，大概现在的学生都没听说过了。我手机里一直存着跟我打过交道的各个社团的社长的号码，哪怕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也不忍删掉，生怕我自己也忘了南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历史，这样一些人。偶尔翻到这些号码，我还能回忆起跟他们打交道的一些点滴琐事。

戏曲现在是小众艺术了，但是只要中国的文化不断、民间的语言不消失，戏曲就不会灭亡。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校园里宣传戏曲的美，让一小部分人接受戏曲，让更多的人了解、不排斥戏曲。我时常跟我们自己社的人说，你们大一是自己享受戏曲的美，到了大二自己做领导了，就要放弃一些自己享受美的时间和机会，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感受到戏曲的美。有你们在，戏曲就是青春的。我们从戏曲里获得了太多的审美愉悦，从戏曲社里也获得了太多的欢乐，我们要感恩，让更多的去了解、接受这样美好的事物。

每一个社团都有自己的特色、自己的长处，自己的优势资源，有的是不可复制的，这姑且不谈。不过有的则是可以整合借用的，有的是可以相互借鉴吸取的。虽然三块大学城分布比较远，但是现在的交通比十年前那是好的太多了，无论是去市区看戏学戏，还是去兄弟社团观摩学习，只要有心，就可以去。我虽然是光裕的一份子，也努力让光裕出类拔萃，跑在前面，不过同时我也希望能共同把南京的这块蛋糕做大，一个社团再怎么发展，也有自己的瓶颈和极限，相互之间的交流迸发出的灵感，社团之间的流通和互动，才是我们更好发展的前提。我非常欢迎良性的、友爱的竞争，相互合作，相互促进，相互提高。

十年下来，光裕形成一套较为成熟却又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机制，包括日常艺术教学和排练机制，新老社员的舞台实践锻炼机制，理论教学和研讨机制，社团日常管理机制，艺术观念和组织文化的培育机制。我很愿意和各个兄弟社团分享其中的得失，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人，说的再透彻的经验和教训，也是要每一位负责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去实践的，其间会失去很多自己的时间、经历、金钱，不过你投入进去的，相信你会收获更多的东西，学到的很多东西，形成的很多观念，甚至会对你终身的学习、生活、工作受益匪浅。

有时想想，“艺不轻传”是对的，无论是艺术上的，还是管理上的，都一样。轻易得到的，不亲身经历各种困难，不经过自身的揣摩和努力，那是不会珍惜的。光靠我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是没有用的。而且，很多经验，你知道了，不代表你能做的来，唉。

想起我们社培养出的很多“角儿”们，起初进社是一点基础也没有，对戏曲也是完全不了解的；想起我们社每次专场演出，过道上，门口都站满了人，有些人在演出后找到我们要求入社；想起我这次去药科大上戏曲选修课，有的学生课后问可不可以加入戏曲社，还有那些学生们上交的作业写的很多肺腑之言。可见看出，学生们不是不喜欢戏曲，不是天然的排斥戏曲，只是没有一个很合适的途径去了解戏曲的美。我们是戏曲的爱好者，我们每一个社团每一届哪怕就培养十个愿意看戏的人，十个社团一年也有一百人了，四年下来就是四百，正规剧场都能坐满一大半了，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骄傲。

特别提几点想法给戏曲社团的领导们参考吧：

第一，希望大家都能有大戏曲观，大戏剧观，个人审美上有偏好，那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在主观上，不要有对某些剧种的歧视和偏见。戏曲已经成小众的了，大家还闹腾什么？还争个什么劲？内耗没意思，何况各个剧种都是相通了，身段、唱腔、咬字、演唱和表演，剧情，很多都是共性的，以及可以举一反三的。尤其是各个社团的负责人们，不要把你们个人的剧种偏好影响了社员们的审美，而是要根据大家的嗓音条件、外观形象，结合各人自己的兴趣，客观的给他们建议。我以前遇见过南京某些社团因为社员们的剧种分裂，从而产生了一些矛盾，有的甚至处于半分裂状态，很多年都没有缓过来。

第二，希望大家不要仅仅停留在自娱自乐的层面，相互要多交流，否则不如关起门来打开电话放伴奏唱戏了，彼此之间要交流，相互发现问题，相互提高，唱的好的要多带着初学者，只有整体水平提高了，大家才能更开心的聊戏、唱戏、演戏。而且，教学相长啊，你把一段唱，一个身段，掰碎了，放慢了，想尽各种方法让对方领会，想尽各种语言去描述其中的意思，对你自己的艺术也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第三，细节决定成败。

第四，要鼓励大家学唱、学身段。有些新社员进来或许说只看戏，不唱戏。首先，社团作为一个集体，需要有自己的计划和目标，如果戏曲社团拿不出足够的戏曲段子，足够的后继力量，还如何自立呢？如果大家进社以后都由着大家的性子，各玩各的；社团精气神也会散了。其次，很多人对戏曲并不了解，有的人更多的是出于文人小文艺心思，觉得听戏高雅，学戏、演戏下九流，这样的想法是需要纠正的。新社员需要引导，引导他们通过亲身实践、接触戏曲，通过学唱学身段，用更好的角度去接触戏曲，接触了解到戏曲的美，才能更好的欣赏戏曲。这段唱腔的亮点是什么？某些基础板式、曲牌大致是怎样听出来的？这个身段好在哪里？舞台上同一段戏，不同的演员来演，演员与演员之间的水平有什么差异？等等，这些东西需要大家亲身实践才能更好的去欣赏。再次，新社员进来，往往无法做到始终待在社里只欣赏戏，不参与活动学戏。因为社团有固定的教学时间，难道他不来？或者来了之后坐在一边看？如果不是非常热爱戏曲的人，估计坚持不了几次就走了，因为他在活动里融不进来，与正常的主流活动气氛格格不入。而且，有这样想法的新社员，同样也无法做到他们所说的“只欣赏戏”，外出看戏未必去，组织理论讲座也未必去。很多新社员，在自己学会一段唱的时候，在自己能唱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在自己参加班级、院系的某个演出获得认可的时候，他们就会慢慢融入进来了。当然，如果新社员学戏一年后还是坚持自己不唱只看，这时候就可以放手了，因为新生通过教学活动已经能够真正体会到戏曲其中的一二了，而且经过一年的相处，人与人、人与社团之间的感情也有了，他们这时候只看戏不参与其他活动，是能够坚持下来的。其实就跟私塾教孩子背书一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学，先逼着你学，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第五，希望大家有积极的、正确的艺术观。继承传统，不要创新，因为就凭我们对戏曲的那点所学，没有资格创新，还是老老实实的学戏为好。把前辈传下来的东西搞清楚，学扎实了，不搞山寨货。不能自己唱的过瘾，让别人耳朵难受吧？既然喜欢戏，就要努力把戏曲的美带给别人。戏曲社团本来是宣传戏曲的，要是起到反作用，让别人觉得戏曲难听，那就不好了。当然，我们都是初学者，各种不足也是没办法短期解决的，但是，我们要在主观有一个正确的艺术观，反复提高自己的艺术质量，别人虽然能听出来我们这里那里唱的不好，演的不好，但是能让他们感受到，我们是在正确的道路上慢慢前行的，是在努力模仿前辈们的表演。因为我们目前的初学阶段，需要我们亦步亦趋去模仿。比如，这个腔有很明显很易学的三个弯，你唱的不圆润，那是水平问题，唱不唱的出来那就是态度问题了；这个身段，视频里是手从右往左向上指，眼看手的方向，左脚翘起，劲头做的不顺畅是功力问题，但是你要自编身段变成另一套动作那就是态度问题了。作为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和传播者，我们对先贤要有敬畏之心。要相信，传统的、原汁原味的戏曲是能够吸引年轻观众的，不要看轻学生们的欣赏水平和接受能力。我们自己不都是例证吗？我们在批驳那些不靠谱的新编戏时，千万自己别再搞一些幺蛾子的东西了，有时间的话，多多培养社员们好好学戏，好好的规范一些基础的演唱和表演。我要是想听交响，何必要去找新编戏来听呢？我要是想看话剧，何必去找新编戏来看呢？我要是想看戏曲，又何必去看新编戏呢？

说到学生戏迷的艺术质量，很多外界的戏迷或许不大能瞧的上高校的学生戏迷，我在这里要为我们这些可爱的学生们辩驳下。学生们跟你们不同，你们是真的爱戏，愿意花时间和金钱去学去唱。而戏曲社团中绝大多数的学生是加入社团后才接触到戏曲，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还谈不上喜欢，更别提痴迷了，何况他们还有自己的功课。在戏曲社团里，是省略了自然而然去喜欢的这个过程，而是采用进社之后，培养爱好和教戏二者相互促进的方式成长。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能唱出这样的水平，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换了你们，在你们刚接触到什么是戏曲的一两个月或者一两年的时间里，你们未必比学生们唱的好，知道的理论也未必比学生多。与四、五十岁的资深戏迷相比，大家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起跑的速度，学生未必要比你们慢，或许还比你们快。你们可能花一两年接触后才喜欢上，看个两三年戏之后才学了第一段唱，唱了几年后才开始接触身段和表演。而这一切，学生们两个月左右就完成了。其中资质好的学生，比你们其中的很多人初学成果都要好。有些成果虽然很稚嫩，但至少是一颗种子，辐射到了宿舍、班级、院系，在这方面，学生们对戏曲的贡献也比你们大。而且，艺术上的不足总是有的，我们看专业演员的演出，也能看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更何况我们自己呢。莫欺少年穷，我们还年轻，只要我们一天比一天好，每年都有进步，日积月累，等到四、五十岁，未必比你们这样的前辈资深戏迷差，不是么？当然，我们缺少师资，我们有艺术上的各种不足，欢迎指正，帮助我们提高，非常希望有前辈们可以帮忙参与教学。

原本只是想写点十年见证那些兴衰成败的感慨，不知不觉又写了这么多唠叨的话，不管是否中听，你们姑且一看吧。唉，真的是希望大家都好，好好学戏，好好玩戏，好好相处，把每一个社团都能传承好，希望越来越多的学生喜欢戏，至少是不排斥戏，那么我们就功德无量了。作为戏迷，不仅仅在自娱自乐，还能对这个社会的发展，文化的传承起到一点点正面的作用，实现自己有益的价值，才不枉浪费了这么多年的粮食，看了这么些年的戏。在学生时代，没有价值产出，也就只有这样的方式来改变社会了，不过话又回来，就算以后工作，又有多少人是在为理想而工作，为改变这个时代而努力，为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坚持不懈的呢？珍惜当前吧！至少现在，你们是纯洁的，是有理想的。唉，我又说多了。